当明明来到咨询师面前时,她已经在前几年中经历过2次短程的咨询了。过去的咨询让她了解自己的情绪和现有的状况可能与自身的家庭环境相关。但又因为时间等原因,这些咨询都大多维持2、3次就结束了。这次来预约咨询,其实是由于她的生活中出现了种种不顺,从而导致她的情绪十分低落。但就在前不久,她的论文受到了导师的肯定,从而就像是一道阳光,让她能够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尽管明明已经从低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但她觉得那些让自己持续走入低落情绪的核心问题依然在她心里,所以希望咨询能够帮助自己摆脱那些自怜、挣扎与纠结的内心。
【明明的过去】
明明来自于一个比较特殊的家庭。她出生时就被亲生父母送给了现在的父母,而父亲是一个酗酒、脾气暴躁却又没法支撑家庭的人,母亲对她关怀备至却没有什么文化。她还有一个脑瘫的哥哥,生活完全没有办法自理,全靠母亲日夜照顾。而她则成为了整个家庭的希望,承担着所有人的期待。她不得不优秀,又不得不努力,甚至她的外婆在她小时候就对她说:”如果你不优秀,就不可能有人爱你。“
虽然明明从小就品学兼优,但一直以来内心充满着疲惫、无力与委屈。她对家人的情感无比复杂。她知道父母亲一直是爱她的,虽然由于他们自身的经历与性格,几乎无法给予她什么帮助。那些沉重的期待与要求常常让她一直不得不艰难地前行。她又累又委屈,所以在遇到挫败时会觉得难以承载,情绪低落。
尽管明明已经度过了情绪的低落期,但我们仍可以看到明明的那些自怜、疲惫与纠结并没有因此消失。作为一个本身有着较强自我功能的女孩,明明也尝试很多方式来帮助自己排解自身的情绪。因此在本次咨询中,咨询师使用了较为常见的空椅技术让明明想要成为的自己与处于情绪低落状态下的自己进行对话。
【与自我的对话】
“明明,假设坐在你位子上的是那个情绪低落,自怜、委屈、疲惫的你现在的你感觉如何?”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我的前面有一点点光,我好累好累,但是只能一直朝着前面的光走,好冷,好孤独。”
“嗯,如果你的对面是你希望能够成为的那个自己,那个你与坐在这里情绪低落的你有什么不一样么?她是什么样的?”
“她好像更放松一点,好像微笑着看着我。”
“我想抱抱她,给她一些温暖。”
“嗯。”
“我想告诉她,其实你已经很努力了,”明明的眼圈红了。
“我想告诉你,你已经很努力了。”我看着空着的椅子,重复着明明的话,只是换了一个宾语,想要告诉明明该怎么说。
明明很聪明,她一下就领会了我的意思:“你已经很努力了,其实一路走来都很辛苦,真的......你只要慢慢开始接纳别人、接纳自己的过去与爸妈,其实......”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来对我说:“其实我刚才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是虚的。”
“刚才的你,已经不是包容的你了。来,坐回这里好么?”我指向那个委屈的明明的位置。等她坐回那个位置后,我又问:“刚才你说众多心里是虚的,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连自己都没有接纳,没有包容,我又怎么去包容别人呢?我不允许自己难过,不允许自已脆弱,不允许自己出错......”明明流着泪,“其实我大一的时候专业就不好,但是我都没有告诉父母说我想转系,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奶奶说:‘如果你不优秀,就根本不会有人爱你、关心你’。所以根本就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爱你。”
用手抹去脸颊的眼泪,明明继续说道:“从小到大,我都很努力地学习。一个人决定自己的人生,但是还要承担起很多家庭的负担,我必须回到家乡找一份足够多收入的工作,养我的父母,养我的哥哥。我实在太累了......”
当明明宣泄完一直以来的疲惫、委屈与孤单后,我再次邀请她坐到了不同的位置。每次明明坐到这里时,她的坐姿都会变得有些不一样,似乎都变得更加放松。
“明明,刚刚你说想要抱抱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抱抱她,然后对她说你想要说的话,你愿意么?”
因为看上去有些怪怪的,明明有些犹豫,但几秒后,她站起身后蹲下来环抱住了对面的自己,然后轻声对自己说道:“做到这里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一路走来都是一个人......”逐渐她的声音变得很轻,甚至连我都无法听见。
当她回到想要成为自己的位置后,我问道:“我能告诉对面的自己,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其实,你不要急,你只是缺少一些人生经历。有的时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随着时间过去与经历了一些成功与失败之后,你会逐渐发现其实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有时候很努力,有时候也需要休息一会儿;有时候会成功,有时候也会失败。当你包容接纳自己的时候,你也就能够慢慢地有一些自己的能量,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就有能量去原谅别人,宽容接纳自己的家庭,就变得平静和放松一些。”
“现在你愿意进入她的心里吗?”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会把我推开。”
邀请她回到低落情绪的位置后,我问道:“刚才你为什么会推开她呢?”
她微笑了:“我感觉我还没有准备好,她好像就是很久以后,很老的时候才会变成的我。”
“那你希望她什么时候出现呢?”
“我感觉她好像就在我的前方,未来的地方。”
“那你希望她在哪里?”
“我有时候希望她能在我身边、或者身后的地方,给我一些温暖和支持。”
“那你能召唤她出来么?”
“我感觉挺难的。”
我又邀请她回到了那个位置;“刚才她说她挺难让你出现的,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么?”
“其实,只要你不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着往前走,有时候可以偶尔让自己休息一下,看看周围,感觉那些光与温暖,你就能变得更加放松;从那些光与温暖中汲取到能量,就能够接纳并给予别人温暖。一切都是相互的,因为你变得更加地接纳与温暖,周围的人也会给你光与温暖,接纳你,而那个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我。”
【尾声】
我们从咨询中可以看到,明明是一个自我功能良好的个体,因此甚至不需要咨询师做出过多的干预,她就可以在一场自我对话的过程中成为自己的治愈者。当然,就像她自己说的,可能那个想要成为的自己,在对话中体验到的轻松的感觉可能在生活中没有那么容易获得到。她需要更多的练习、体验与反思才能让这些体验成为她的一部分,从而使自己逐渐从一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可以轻松前行或是驻足休息的成熟个体。